流行了好一陣子的『斷捨離』理念，意指「斷絕不需要的東西；捨去多餘的事物；脫離對物品的執着。」許多人透過實踐『斷捨離』，思考人生什麼最重要，並學會自在生活。

聖伯多祿曾豪氣對耶穌說：「看，我們捨棄了一切，而跟隨了你。」（谷10：28）。他以為捨棄房屋、或兄弟、或姊妹、或母親、或父親、或兒女、或田地，就是捨棄一切。直到他經歷了三次不認主，見證了耶穌復活升天，領受聖神後，才明白捨棄的關鍵，在於棄絕自己，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隨耶穌。

我也曾豪氣向耶穌說：『 我捨棄一切跟隨袮』，自以為捨棄高薪厚職高床軟枕，跑到海外過簡樸生活服侍貧窮人，就是捨棄一切。直到經歷了在服侍中無所作為、努力工作卻不被認同、病中無力服侍耶穌、甚至無法自理需要被服侍，才明白基督徒的『斷捨離』，不在於事物，而在於心態，一切只為跟隨耶穌。

對我來說，首要『斷捨離』的是一直折磨我的『假自尊』。必須學習面對批評和指責，接受自己的有限和缺點，工作有心無力時，謙卑但不自卑，有需要時，平心接受服侍和幫忙，安心成為自己，才能重獲『真自尊』，自在地跟隨耶穌。

然後，脫掉世俗的身份，回復被造的原型。在生活中，我們有不同的身份，建基於職業、學歷、宗教、種族、階級、或社會角色等。我們習慣穿起身份的保護衣，用身份跟別人相處，沒有了身份，就不懂交流，不懂生活，慢慢忘記了脫掉身份後的真我。唯有透過剝掉世俗的身份，變回赤裸的嬰孩，找回自己作為天主的孩子的價值，才能活出真我，純粹地跟隨耶穌。

耶穌要我們彼此相愛，但要做到相愛共融，真誠交流，除了放低自己的身份外，還要撕下對方的標籤，創造同理溝通的空間，把愛帶到關係中，見證耶穌愛的臨在才有可能。

最後，是放下自我，把自己縮小，不追求為主付出的光環，不執著於有所作為，不嚮往被看重，不介意被看輕。記得剛到印度服侍嚴重殘障和智障的女孩時，心裡非常難受，後來發現她們很喜歡笑，才領悟到她們雖然殘缺，卻活得比正常人快樂，因為單純。她們看似無用，卻被主大大使用，觸動和啟發了無數靈魂。透過她們，我明白到唯有放下自我，才能變成小孩，跟隨耶穌。

我在想，若果天主要我變成殘缺，我能抱著『斷捨離』的心態，笑著跟隨耶穌嗎？

這時候，我聽到耶穌輕聲說：捨棄一切，包括對追求『斷捨離』的執着。

捨棄，是一生的功課。每當自以為道行高了，這個自以為是的想法，就立刻打倒了這個想法，回到起點。

我本一無所有，唯獨跟隨袮，令我一無所缺。

(刊於公教報 2023.6.25)

(修訂於 29-06-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