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治鎮似乎很多癲癇患者,我們的鄰居當中就有三位: 一位是樣子可愛的美少女,家人沒讓她上學,卻任由她獨個兒在鎮上隨處走,而且常常因為熱而脫光衣服,我特別擔心她被侵犯,可是能為她做的,實在有限。另一位是我們 St Bakhita 小學的男老師,我親眼目睹他癲癇發作倒地,幸好在校內發生,沒有發生意外。最後一位是四個孩子的年輕媽媽雅麗,她沒有老師的幸運,最近一次發作時,發生了悲慘意外……
雅麗上月在屋外燒柴煮食,突然癲癇發作倒下,跌進火堆,整條腿基本上被「煮熟」,卻因丈夫不在身邊,加上沒錢,沒有即時往醫院,在家呆了兩星期後,他的兒子才跑到學校找修女幫忙。修女說雅麗的腿傷已嚴重惡化,送院後醫生說必需截肢。通治鎮是沒有血庫的,手術前需要輸血,必先找捐血者,可是本地人一般害怕捐血,不是迷信會走厄運,便是無知怕血捐了、便沒了、便貧血。我們口罩組一個男車工居然自告奮勇說自己是O+,以前捐過血給太太,於是修女立刻帶著我們飛車趕往醫院,即捐即輸,醫生為了保持血的溫度不能太熱,還特別用濕棉花裹著血包輸血。感謝醫生的用心,感謝男車工的慷慨,截肢手術在兩天後進行。正當我們在醫院為手術成功感恩時,雅麗兩歲的女兒被抱來醫院,原來感染了瘧疾昏迷,最終因未能及時醫治,失救而死。聽到噩耗後,我沒有勇氣見女孩最後一臉,唯一能做的,是留在雅麗床邊捉住她的手為她祈禱,把一直掛在頸上的聖母聖牌送了給她,好讓聖母媽媽陪伴她脆弱的身軀,安慰她受傷的心靈。雅麗似乎明白我在為她禱告,旁邊懂英語的男孩還告訴我,雅麗用丁卡語感謝及祝福我和家人。看見雅麗沒了腿,沒了女兒,身患癲癇,老公酗酒, 而且跟了另外的老婆走,自己還要帶三個孩子,以後的日子如何過? 反正再苦的日子也要過,首要是先為她買藥,然後送女孩屍體到親戚家下葬。幸好雅麗有一個懂事的大兒子,雖然只有十歲,但一直留在媽媽身旁用心照顧;還有一個大姊,環境雖然不比雅麗好,但總算是至親,而且是女性,起碼能夠幫忙帶孩子。
南蘇丹最强的,不是非洲牛的角,不是斬樹的刀,也不是軍人的槍,而是女人的堅強。
癲癇症猶如新冠肺炎,似乎都很公平對待每個人,無分種族、宗教、財富、地位,無差別地攻擊各國人,但我們面對疾病的能力,卻存在很大差別。在通治鎮患癲癇的貧民,很多不但沒錢買藥,就連到大城市買藥的交通費也無法負擔,每逢新月,就會聽到很多癲癇意外。感謝母祐會對貧窮人的不離不棄,雖然修女無法幫助所有人,但可從近人入手,從最缺乏開始。又感謝香港朋友資助癲癇患者醫藥費及其他需要,解燃眉之急。
人不是生來平等,唯有本著愛的分享,才能完滿人的被造平等。
(刊登於公教報2020.10.04)
年輕媽媽雅麗女兒的墓
(修訂於 04-10-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