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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天主教教友傳信會是一個派遣教友傳教士到海外服務的教友組織。本會於1988年成立,至今已有十六位教友回應基督的召叫到非洲及亞洲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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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貴與賤

今天上保健員課程,老師花了一整天教傳染病,和涉及各種傳染病的病理和預防措施。初步認識傳染病預防措施的國際標準,和各式各樣的一次性超高質量個人防護裝備及用具後,除了驚訝,心裡同時湧起一種無形的難受。

我明白傳染病預防措施的重要性,但當了解到每天醫院和院舍為確保環境及個人衛生,所用的水、抹手紙、即棄防護裝備如膠手套、口罩、眼罩、保護衣等情況後,所感受到的衝擊,可能跟專業醫護人員到發展中國家服務時面對衛生惡劣的衝擊,不相伯仲。先不說大量丟棄的高質素防護裝備,單單是正確潔手步驟已令我一時無法適應。相對於沒有衛生紙概念的印度,及開著水龍頭刷牙洗臉是大罪的非洲沙漠,僅是正確潔手的最後步驟要求『雙手洗乾淨後,不再直接觸摸水龍頭,而要先用抹手紙包裹著水龍頭,才把水龍頭關上』,已足以令我內疚許久。

曾經在香港的殘疾人士院舍做義工,看見院舍裡不但有先進輔助設施,還有紙尿片及其它即棄防護裝備無限供應,每次幫院友換尿片後必須換新膠手套的基本院規,相比起印度加爾各答和埃塞俄比亞阿迪斯阿貝巴的殘障孩子之家還在用尿布,沒有即棄抹手紙和膠手套等用品,高溫下沒有冷氣空調,殘障孩子濕透的衣服黏著床或輪椅, 除了不舒服外也容易滋生真菌出現皮膚癬。香港跟兩地的院舍環境,判若雲泥。

為了預防傳染病,我明白有效預防措施包括大量用水、抹手紙、即棄防護裝備等,縱然心痛,也是必須的。難受的,是看到香港健全的醫療系統和國際衛生標準如何有效對付及預防傳染病,對照著印度和埃塞俄比亞的情況,特別是公立醫院的惡劣衛生,心裡不禁問,難道人命,真有分貴賤?

在加爾各答服務時,以為其公營醫療服務質素之差冠絕全球,誰知道天外有天。戈德的唯一公立醫院簡陋不堪,衛生環境惡劣,藥物嚴重缺乏,無良醫護置病人於不顧,加上病人本身往往體弱,甚至嚴重營養不良,導致許多病人死於本不至死的疾病,如腹瀉、如瘧疾、如肺炎,至於嚴重病患的失救情況更加可想而知。當老師教到愛滋病和肺結核時,腦海裡不期然出現了戈德病婦的臉容,心裡隱隱作痛。

在戈德當義工期間,我一直協助雅敬修女服侍願意離開妓女生涯的穆斯林婦女,幫助她們以工換錢自食其力,和託管照顧她們的孩子。可悲的,是毫無保障的性工作令她們幾乎都是HIV帶菌者,許多還同時身患惡疾如肺結核等,加上缺乏醫療保障,能夠活到孩子長大成人幾乎是奢望,想著她們將一一去世留下幼小,心裡說不出的難受。瘦骨如柴的瑪莎就是其中一位同時是HIV帶菌者和肺結核患者。才短短一個月,看著她的病情急劇惡化,在戈德能夠找到的藥物,似乎對她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看著瑪莎的五個孩子,特別是每天跟著媽媽來讓我們托管的小女孩菲,想到她們將要目睹媽媽走到生命盡頭,惶恐中面向看不到的將來,女的還要擔心親友對她們施行仍然盛行於索馬里的割禮,或把年紀小小的她們嫁掉。。。

雅敬修女說,當發達國家的病人在爭取安樂死的權利時,戈德的病人卻在缺乏醫療人員和設備的情況下失救而死。我到達戈德的兩個月前,項目裡就有一位年輕婦女花利奧因病逝去。花利奧跟瑪莎一樣,同是HIV帶菌者和肺結核患者,病發後修女用盡辦法把她送往醫院接受治療。要知道在戈德能夠住進醫院,特別是受歧視的妓女,並不是理所當然,就算住進了醫院,也不一定得到適切照顧。於是修女帶著女義工每天到醫院幫花利奧洗澡洗衣、餵食餵藥、陪伴聊天、直到一天,修女看花利奧最後的日子將要到來,便把她帶回宿舍,幾個人二十四小時輪流看顧她,圍著她誦念玫瑰經祈禱,直至離世。雅敬修女說,花利奧是耶穌的化身,因為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們:凡你們對我這些最小兄弟中的一個所做的,就是對我做的。」(瑪竇福音25:40)

看著雅敬修女用心照顧花利奧和其他受苦婦女猶如對待耶穌一樣,我相信她們必定感受到耶穌的濃濃愛意。又想起加爾各答和阿迪斯阿貝巴的殘障孩子,雖然未能享受冷氣空調的涼快、或紙尿片帶來的乾爽、或先進設施輔助活動,但他們天天活在仁愛傳教修女會的修女、阿姨、和義工的大愛中,在笑聲中渡過每一天,我相信,他們活得比許多富有但孤獨終老的人快樂。

我們看病婦和殘障孩子的生命卑賤,但他們得到的愛,比我們擁有的物質寶貴。

 生命的貴與賤,在乎愛。

(修訂於 07-02-2020)